■俞傳美
周末和學生一起回家,我們從校園出發(fā),沿途是芝麻豐收的景象。
我們猜謎語,“一根蔥,直到梢,層層花兒節(jié)節(jié)高,人人說我有福氣,老來還用棒槌敲”,孩子們在車廂里嘰嘰喳喳,有的說是玉米,有的說是絲瓜,有的說是豆角。一個孩子看著窗外,問:“老師,你看看,是地里的芝麻嗎?”我笑著點點頭。
我的家鄉(xiāng)李寨東薛村,位于項城西南部,氣候冷暖適中,兼有南北之長,高溫期與多雨期一致,非常適宜種植白芝麻,李寨境內(nèi)常年種植白芝麻兩萬畝以上。這里產(chǎn)出的芝麻,色澤白潤、顆粒飽滿,出油率高、香味純正。
車輛行至東薛村,見收割機正在收芝麻,我和孩子們一起下車,跑到芝麻地里看熱鬧。機器的隆隆聲、孩子的呼喊聲、農(nóng)民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。有孩子用小手捏一撮白芝麻放進嘴里,瞇著眼睛品嘗:“哇!好香好香啊!”
20世紀80年代初,我和婆婆一起用鐮刀收割芝麻。成熟的芝麻葉片脫落,就剩下芝麻稈和芝麻蒴子。婆婆彎腰先割了一片芝麻,騰出一塊空地,鋪上布單子,裂開口的芝麻放在布單子上敲幾下,芝麻籽便在單子上跳起舞來。婆婆把芝麻收集起來,給我做麻葉,給我烙焦饃,吃起來很香。
芝麻的生長過程猶如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。
麥季子過去,婆婆瞅準時機,在雨后撒播下芝麻種子,種子在陽光、雨露的滋潤下,破土而出擁擠起來。我和婆婆蹲在地上拔苗,確保株距、行距適中。一個星期后田里一片生機,在蔚藍的天空下,村北是一望無際綠油油的芝麻苗。我站在地頭看啊看,像看一群兒女,像看一群學生。芝麻開花時如美麗的少女,綠色上衣白色頭花,一層又一層,花瓣柔嫩,宛若小小玉盤,散發(fā)一股淡淡的清香,生動了整個村莊。
芝麻即將脫去綠色外衣時,婆婆帶著我打芝麻葉,嫩綠肥大的葉子,飽含天地靈氣。婆婆將芝麻葉放在鍋里焯十分鐘,撈出使勁揉搓,再用井水淘洗得干干凈凈,然后用香油、鹽、辣醬腌制,放在鍋里與細面條一起煮,出鍋前再放一點面糊,一鍋芝麻葉面條滿屋飄香。午飯后,婆婆開始發(fā)面,將芝麻葉和南瓜、胡蘿卜一起剁碎,加肉末包包子,吃得我滿嘴冒油。吃不完的芝麻葉可曬干儲藏。
芝麻成熟了,象形文字般的芝麻蒴子張嘴了。我雙手托著芝麻蒴子,將芝麻倒進嘴里,真香啊!婆婆說:“傳美,榨點香油,等你爸爸來看你時,讓他帶回老家吃。”我含淚點頭。
白芝麻有“百谷之冠”的美譽。芝麻葉豆面條是周口人喜愛的美食,沾滿芝麻的焦饃可當作禮品送給親人。有客人時,婆婆會在熱面條里放幾滴小磨香油,香味濃郁;涼拌豬頭肉里放點芝麻油,更有味兒;一碗胡辣湯,滴上幾滴小磨香油,能香到人的骨子里。
李寨集炕燒餅的大哥像個魔術師,有喜劇演員一樣的笑容,他的吊腳籬笆灶膛很高很高。他使用魔法一般,雙手飛揚,往燒餅上撒滿芝麻。吊爐燒餅沾上厚厚的白芝麻,外焦里嫩,燒餅夾牛肉,吃也吃不夠。他還會做芝麻糖,嚼一顆唇齒生香,讓我想起“小磨不知夢深處,香名美譽貢王侯”的詩句。
當農(nóng)耕文明的馨香與芝麻的沁香融合,人們的日子如芝麻開花一般節(jié)節(jié)高。